给店主写下收货地址，让他一并寄送到家里去。
“就摆在你的床边吧，”俞晓绒反击道，“我看你挺乐意跟死人睡在一起。”
这些碗莲长得不能算好，可是颜色很吸引人，浓郁得像用丹砂染过。罗彬瀚不禁想到把金鱼放在这样的瓷缸中会更漂亮。
“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。”
“谁？石颀？”
“它们可能活不过一个星期，绒绒。你看，要是没有气泵，这种鱼根本受不了这么挤的环境。”
“我的高中同学。曾经是一个班的，不过谈不上熟络。”
“觉得这里怎么样？”他挑了个最安全的话题，“跟几年前比如何？”
“你为什么不养这一种呢？它们的样子很美，而且看起来不难养。”
石颀无声地点头道别。罗彬瀚推着俞晓绒钻进店里，去查看那些店主为他们拣选的铺缸材料。每样东西都挺合适，只是出于增强隐蔽性的私心，罗彬瀚又多要了两大把浓密茂盛的金鱼草。俞晓绒发现了他亲自指定的骷髅头遮蔽物，对他的品味不屑一顾。
“去外地读大学了。”
俞晓绒扭过头，用眼角瞄他。可罗彬瀚对这个名字仍旧没什么印象。“石”不算是个常见姓，要是努努力就该记得起来。似乎是遇到过的，又也许只是跟无远人的故事搞混了。他只能端起笑容说：“石女士，我们……”
他看出俞晓绒对他这句话颇不认同。她对观赏金鱼的态度就像对龙虾的保存方法一样，有着自己的偏执。罗彬瀚也承认对宠物有责任感是好事——不过说来奇怪，他在鱼类饲养上不怎么能坚持这点，不像猫狗或者鹦鹉，观赏鱼的频繁死亡似乎只是饲养者的必经之路。你大可以去尽一切的努力，每天喂一次食，三天换一次水，五天洗一次缸，七天换一批鱼。没有一条鱼能长久陪伴主人，真正留下来的只有永恒不灭的鱼缸。他用心去饲养的不能说是鱼，而是那个虚怀若谷又包容万物的神秘容器，一个影射了大千世界的微观环境模型。
“你这是私人恩怨！”罗彬瀚控诉道，“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?”
“以前的人确实是这么养的。我是说在玻璃缸出现以前。”
他们相视一笑，随即便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。罗彬瀚想问问她读了什么专业，或者正在干什么工作，可是似乎又有点冒险。他和对方其实并不怎么熟悉，没熟到有必要去了解彼此近况的程度。
石颀细微地、有点局促地笑着，把右手放回了原位。“我一年前就回来了。”
那声音很轻，差点被街上鸟鸣犬吠的嘈杂盖住。罗彬瀚是出于对自己姓名的敏感才分辨出来的。他扭头去找喊他的人，网中红鱼蓦地拍尾一弹，跃回气泡翻涌的水箱里。水花飞溅四射，罗彬瀚猛然往后跳开，可悲剧的事态依然发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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